近段時間以來，家住北京的丁女士一直在犯愁，她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孩子，之前上過課的優勝教育到底發生了什么，以及身為一個母親數月來正在為何事奔波。

“孩子才11歲，還沒有建立自己的思想觀，我沒法告訴孩子那學校出事了，這也超出了孩子所能理解的范圍。”為避免孩子聽到，丁女士甚至只能躲到廚房告訴我們最近令她焦心的事。

今年10月，優勝教育因欠薪跑路登上熱搜，家長們曾齊聚其位于北京光華路SOHO的總部辦公室樓下，希望追討回公司欠下的學費。

歷經了直播道歉、哭訴，優勝教育創始人陳昊于近日表示，各教育機構替優勝分流和安置的課時費已經達到了9000萬元，相關學生已開始正常上課。

對于這一說法，丁女士明確表示不認可。與丁女士有相同遭遇的王阿姨也稱，未收到任何補償消息，“都騙人，沒人通知我，四十多天了什么信兒都沒有。（我）還會繼續給12345打電話，不會放棄的。”

根據優勝教育通報，截至目前，重慶、成都、廣州、濟南、沈陽、北京、天津等地均已開展一輪補償，初步統計補償人數2萬余人。

11月19日，我們再度探訪光華路SOHO7層優勝（中國）教育集團辦公處。看到的依舊是大門緊閉、空無一人的景象。門上貼著公告顯示“近日因部分家長的非理性維權造成了總部各部門員工無法正常辦公，現調整為線上辦公。請各位來訪者冷靜思考……”等字樣。

圖/優勝教育總部貼出的告示（方璐拍攝）

人去樓空，家長仍在奔波

連續幾個月的追討后，家長們已經很難做到冷靜。10月下旬，數百名家長選擇聚集在優勝辦公樓前討要學費，也因此轟動了整個街區，一度造成路面擁堵。

作為參與其中的一位，在生活中精打細算的丁女士至今仍舊想不通，原本想讓女兒接受更好教育，最終怎么就成了花錢買教訓。

2019年10月，丁女士為11歲的女兒在北京市朝陽區勁松優勝教育報了班，上課3個月后發現孩子成績不升反降，根據優勝此前的承諾，丁女士希望討回3萬元退課費，但至今未果。

據丁女士估計，和她有相同遭遇的家長，僅勁松店大約有300多位家長，或涉金額幾千萬元。她希望討回的3萬元學費不算高，她稱此前曾親眼見到有學生家長“拿著40萬元的繳費憑據”。

令丁女士不滿的是，優勝從未給自己開過發票，期間也并未看到正式的財會人員。許多家長是與當時的授課老師簽合同，還有人在匯款時發現，學費實際“匯到了服裝廠、塑料廠等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但也有不同的情況，王阿姨就表示她收到了發票及相關收據。

圖/辦公地空無一人（方璐拍攝）

優勝教育提出，近期有同行為了孩子們的教育以公益的形式伸出援手，“我們將所有援助方案均以補償的方式提供給所有之前信賴優勝教育的孩子們，補償方案會持續給予并疊加，直到超出剩余課時價值為止。”

對此，丁女士表示，她為女兒報的課程屬收費較貴的“一對一”，去優勝提到的“同行”桔子樹、紅楓葉了解情況后得知，與孩子需要的課程內容并不匹配，后來才發現這是為“優勝派”的學生安排的對接課程。

“優勝派是學前教育，我們孩子11歲了，怎么學？”丁女士不解。她咨詢了優勝以前一位工作人員才知道，優勝教育與優勝派的關系就像“都是康師傅，但一個是康師傅方便面，一個是康師傅礦泉水，只是老板是一個”。

丁女士不能接受將原先一對一課程改為素質教育，但桔子樹相關人員稱“這個歸優勝管”，優勝則稱“歸桔子樹管”，互相推諉。而紅楓葉則要求丁女士需先交錢，上課一小時40元，一個月上4次，先交160元算課程啟動。紅楓葉一位“辛”姓負責人將丁女士加入群，群里對家長強調是義務幫助，如果有意向就趕緊報名，“見我沒有發言，第四天就把我從群里踢出去了”。

丁女士說，無論是從桔子樹還是紅楓葉了解的情況，都只能算針對優勝派的解決方案，對于孩子在優勝教育學習中止需退費的情況至今“沒有任何解決方案”。但丁女士聽到有成功退費的家長案例，有位家長今年5月申請退費，共計5萬多，優勝分了10期退還，最初的幾個月，這位家長每月都拿到了5000多元。

但還是在這位家長警告班主任“趕緊去操作，否則甭想正常辦公”的情況下，才拿到了退款。

以課時彌補受損家長是否合適？北京岳成律師事務所公司部副部長趙茂律師對AI財經社說，“法律并不禁止使用這樣的方式進行補償，只要雙方能就補償事宜達成一致就沒問題。他們（指優勝教育與家長）之間本就是合同關系，合同雙方可就合同的變更、解除等事宜進行協商，協商完雙方按變更后的合同履行即可。”

從目前現狀看，對于一部分家長而言，只要沒有拿到退款，他們都很難言滿意。以王阿姨為例，她表示，自己的孩子今年已考上大學，不可能接受安排新課程的做法。

圖/優勝光華路SOHO辦公區空無一人（方璐拍攝）

創始人直播間喊話馬云、馬化騰，真求救還是假扮慘？

優勝教育曾強調“將會對所有孩子們負責到底”。然而，深陷資金鏈斷裂泥沼的優勝教育能否兌現承諾，目前還是未知數。11月18日，AI財經社記者致電優勝教育官網招生咨詢電話時，已出現“無此業務號碼”的情況。

陳昊此前在直播中提到，他與公司高管“砸鍋賣鐵已經支撐了八個月”，愿將所有股份0元贈予，并隔空點名向馬云、馬化騰、許家印、曹德旺、張一鳴等知名企業家尋求幫助優勝度過難關，幫家長消除焦慮。

陳昊還稱要對學生家長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稱長達8個月疫情期間，優勝教育收入只有原先的1/3，最差的時候，連往常單月1/5都不到。偏在這一階段，部分加盟商開始出現資金鏈斷裂情況，部分門店向總部求助，但有些加盟商“直接失聯，造成停課”。

對優勝出事后，即刻將法人更改為母親唐芳瓊一事，陳昊事后稱，原因是“為了貸款”才將母親推到風口浪尖。他還表示，出事后，自己從事教育工作的父母“抬不起頭”。甚至表示，因資金鏈斷裂，他“讓三代人沒有地方可以住”。對于陳昊為何急改法人，趙茂對AI財經社說：“可能是為了避免自己被限制高消費。”

對于陳昊對公眾的哭訴，丁女士對AI財經社說：“我們不想聽他資金鏈斷裂有多窮，他經歷了疫情，我們不也經歷了嗎？我們不認可他說的真實性，但我們非常認可他的演技，就是做戲。”

前述王阿姨亦表示，“我們覺得他是大騙子”，優勝此前承諾10月15日為王阿姨退還學費，但最終卻一拖再拖，“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直到人去樓空。而孩子上學的這筆錢是無業的王阿姨向老父親借的養老錢。

業界大佬目前未就此事回應陳昊，優勝教育能否像2017年底爆出退款難，被人痛斥“還我血汗錢”的小藍車一樣由另一方托管還是未知數。趙茂律師認為，如果真有人接盤優勝教育，“債權人的利益會有一定的保障，但這種保障也可能只是用課時來彌補”。

今年10月中旬，優勝教育在上海、哈爾濱、成都多地的校區相繼爆雷。實際上，優勝教育早在去年已經出現危局跡象，當時優勝教育上海龍柏校區、閘北校區等多個加盟校區突然停課，機構并未退款。優勝教育的老師們還鬧過“罷工潮”。

消費者如何擦亮眼睛避免類似受損事件？趙茂對AI財經社說，家長為孩子購買課程時，盡量買相對短的課程；此外，要先考察機構，避免碰到與優勝教育類似的情況。如果受到損失要積極維權，訴訟時可做保全措施，勝訴后或有財產可執行，但如果沒有事先做保全后面會遇到無錢執行的局面。但需要提醒的是，如果消費者知道這家公司已經沒有資金，就沒有必要多花一筆保全費。

“讓家長給預付款的千萬別信，”經過這次事件丁女士多了警惕，她了解到從2018年7月開始，教委要求為學生補課的機構課時時長不能超過3個月，許多培訓機構開始調整收費臨界點。

比討要學費更艱難的是，丁女士無法告訴孩子真實情況，“跟孩子只能說老師是好的”。

優勝事件帶來哪些啟示？趙茂對AI財經社說：“不否定教育從業者所向往的崇高理想，但以有限公司來運營，資本以逐利為目的，（本質）都是商人行為。”

或許當教育以商業形式高速前進時，道德與良心更不該減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