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的寒氣仍在持續傳遞，這次輪到了一個稍顯小眾的行業——垂直農業。

據PitchBook報道，美國最大的垂直農業公司Bowery Farming（下簡稱“Bowery”）已經關閉運營。該公司曾因其能夠生產包括生菜、香草和漿果在內的農作物而聞名。

此前，Bowery從First Round Capital、General Catalyst和GV等多個風險投資公司共籌集了超過7億美元的資金，其在2021年的最新一輪融資中估值超過20億美元（約合人民幣144億元），是該領域極具代表性的超級獨角獸。

一個獨角獸的倒下原因是多面的，但歸根到底，離不開賽道變冷和自身造血能力的下降。

創立于風口之時

1915年，美國地質學家吉爾伯特·艾利斯·貝利首次提出“垂直農業”這一概念，他設想在城市的摩天大樓中，通過模擬農作物所需的環境來維持農作物的生長發育。

此后，經過很長時間發展，直到2007年，垂直農場才開始受到追捧。而垂直農場落地的標志則是2016年，位于美國新澤西州紐瓦克市的Aero Farms農場正式破土動工，該垂直農場利用LED照明、氣培法和環境控制等最新技術，并在當時掀起了一陣熱潮。

Bowery正是創立于這個時期，公開資料顯示，Bowery項目啟動是在2015年，但其獲得種子輪融資是在2017年。

Bowery的創始團隊組成也十分有趣，其聯合創始人兼CEO Irving Fain是位在金融界有著豐富經驗的職業經理人，他曾在花旗集團投資銀行擔任私募股權分析師。

在創立Bowery之前，他已經有過一次創業經歷，是一家渠道數據軟件服務公司CrowdTwist，該公司曾服務于百事、雀巢和索尼音樂等知名公司的，后來被賣給了Oracle。

財務總監David Golden，同樣是金融精英。另一位聯合創始人兼系統工程師Brian Falther則是三人中唯一具有農業科技經驗的，他曾創立過一家農作物生產系統研發商Future Tech Farm，并擔任室內種植系統設計商Indoor Harvest咨詢委員。

作為垂直農業的一個細分場景，Bowery所做的是在室內農場里，用受控環境技術種植不含農藥的綠葉蔬菜和香草，包括生菜、羽衣甘藍和羅勒，并為850多家商超和亞馬遜、沃爾瑪等大型電子商務平臺提供產品。

這里的“受控環境技術”是Bowery的核心競爭力之一，每個農場都通過BoweryOS進行控制和運營，這是一種專有的操作系統，可以通過傳感器、視覺系統、機器學習和自動化技術來控制農作物生長的所有變量，甚至還可以為每種作物制作個性化的生長方案，自動調節溫度、濕度、氣流、光照等。

在這種技術的支持下，Bowery能夠保證農作物的品質，包括新鮮度和安全性等。值得一提的是，Bowery農場在相同土地面積上實現了比傳統農業高100多倍的產量，用水量不足傳統農業的10%，并且種植的農產品可追溯且不含農藥。

此外，它的室內農場通常位于其服務的城市附近，且不使用土壤，而是采用水培、氣霧培或水耕法等方法。Bowery的綠色蔬菜和香草（如芝麻菜、脆葉萵苣、羅勒和奶油薺菜）全年在完全受控的環境中生長，生長速度至少比田地快兩倍，完全不受天氣和季節的影響。

成立9年，融資7輪，GGV、淡馬錫、KKR入局

正是基于這樣的優勢，Bowery很快在市場占據了一席之地，也激發了投資者的想象力，畢竟能夠改變和重塑擁有一萬年歷史的農業，聽起來就是一件很賺錢的事。

不僅如此，2018年，全球垂直農業市場規模為48.0億美元，預計在預測期內收入將快速增長24.1%，這也顯示出垂直農業在全球范圍內越來越受歡迎，尤其是在城市化進程中。

通過公開資料，可以看到，從成立至今，Bowery共完成了7輪融資，累計金額超過7億美元。其最新一輪融資發生在2022年10月，當時Bowery宣布完成了D輪首次融資8500萬美元，但其目標金額為2.2億美元。

這筆融資的失利為Bowery倒下也埋下了伏筆，此后Bowery在2023年更是經歷了多輪融資困難，估值也出現了暴跌。另據PitchBook數據，垂直農業領域的風險投資從2022年前三季度的21億美元下降至今年同期的2.755億美元，下降了87%，這種融資的普遍回落加劇了垂直農場所面臨的挑戰。

但不可否認，Bowery早期融資還是享受到了賽道的紅利。比如我們前文提到的，2017年2月24日，Bowery獲得了First Round Capital領投的750萬美元投資，跟投方包括SV Angel、RRE Ventures、Lerer Hippeau、BoxGroup等。

同年6月，Bowery又獲得了General Catalyst和GGV Capital領投的2000萬美元A輪投資，跟投方包括First Round Capital、GV和Flybridge。

此后，則是按照一年一輪的節奏，接連完成了GGV Capital和GV領投的9000萬美元B輪融資和Temasek Holdings領投的5000萬美元C輪融資。

2021年，Bowery進入業務發展的高光期。在這一年Bowery不僅將其產品分銷范圍擴展至大西洋中部六個州的800家商店，而且自2020年1月以來銷售額增長了近700％。

也是在這一年，Bowery完成了C輪融資，該融資由Fidelity Management and Research Company領投，跟投方包括General Catalyst、GV、GGV Capital、Sand Hill Angels、Temasek Holdings等。

此輪融資使得Bowery的總資金超過4.72億美元，估值達到23億美元，也刷新了該行業C輪融資的紀錄。

除了機構方外，C輪融資得到了很多頂級明星的青睞，包括賽車手Lewis Hamilton、籃球運動員Chris Paul、演員Natalie Portman、唱作歌手Justin Timberlake等。

接下來，Bowery伴隨垂直農業行業一起進入了資本寒冬，不過由于Bowery自身的業務發展仍處在高速階段，資金儲備也相對充足，所以并不是行業中第一波受到沖擊的企業，甚至在2022年，Bowery還獲得KKR提供的1.5億美元債務融資。

倒閉，只是時間問題

好景不長，隨著新一輪融資無法得到支持，Bowery的處境也變得愈發艱難。為了自救，在2023年，Bowery進行了多輪裁員，并且推遲了兩家新農場的開業。

相應的，Bowery的估值也經歷了驟降，一個細節是富達在領投了Bowery的C1輪融資后不到兩年，就將該公司股票價值減記了85%以上。

與此同時，垂直農業中的壞消息也在接踵而至，比如AeroFarms和AppHarvest都申請了破產保護，AeroFarms在申請破產前籌集了超過3億美元的資金。AppHarvest在2021年上市前籌集了超過7億美元的資金，但在2023年申請了第11章破產保護。

所以，Bowery成為新的失敗案例并不是意料之外的事，而Bowery的倒下也再次印證了垂直農業作為一個高資本投入行業，可能一直以來都是個偽命題。

不可否認，從理論上來看，室內農場有巨大的優勢，如前文所說，室內農場可以節約水資源，保持新鮮，甚至還可以避免細菌的感染和疾病的爆發。

但實際上，這種環境下生產的農作物往往要承擔更多的成本。

首先是室內農場的建設和運營成本，比如曾得軟銀愿景基金押注的垂直農場公司Plenty表示，建設一個新工廠成本在3億美元。

其次，單是花費在光照上的費用就很昂貴，有分析指出，植物所需的光照比人類多5到10倍。即使是一個1萬平方英尺的小農場，一年的照明費用也可能超過10萬美元甚至20萬美元。

第三，幾乎每一家垂直農場初創公司都通過自己研發的技術系統來運營農場，包括使用計算機視覺和人工智能軟件等，而技術研發本身就是是一個成本很高的投入，且是持續不斷的投入。

另據康奈爾大學2020年的一項研究估計，芝加哥或紐約室內農場種植的生菜的生產成本是從西海岸種植和運輸的生菜的兩倍多。

更為關鍵的是，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商學院教授斯坦指出：“當你生產的產品在市場上可能只賣1美元或2美元時，花2000萬美元購買技術系統是否值得？這就是問題所在。” 如果公司希望通過對一盒蔬菜收取高額溢價來賺更多的錢，那么愿意為沙拉支付更多費用的消費者群體相對有限。

也有分析師指出，大多數垂直農場距離盈利還很遠。現階段的垂直農場玩家大多成立于最近十年間，毫不夸張地講，他們中的大多數過分依賴資本輸血來進行業務開拓，“根據我們為一家大型私募股權公司所做的分析，當前并沒有看到未來10年垂直農場與大規模田間種植競爭的情景。”

可以預見，Bowery不會是這個領域最后出局的公司，反之，它的關閉意味著這個行業開始走入大清洗階段。

與海外同頻，我國農場行業在2020年前后也迎來了資本市場的狂歡，高瓴、IDG、經緯創投、紅杉中國種子基金、真格基金、金沙江創投等爭相布局。

但與海外市場不同的是，這些機構在農業領域的布局相對分散，國內也沒有出現像垂直農場這樣誕生多家獨角獸的細分領域，現在看來，國內農業雖然未給VC們帶來超額回報，也沒有出現大批倒閉潮，整個行業處于不溫不火的階段，相比之下，沒有新聞可能就是最好的新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