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李總”這個稱謂，李嘉鵬更愿意大家稱呼他“泉子”或“笨神”。

“寒泉子”是李嘉鵬在阿里的花名。2010年大學畢業后，他進入支付寶基礎架構部從事Java中間件（螞蟻金服已開源的Sofa框架）研發；4年后轉入阿里JVM團隊，開發創建了至今仍然被阿里人廣為使用的阿里性能分析平臺。

當年，李嘉鵬研發的框架承載了支付寶90%以上系統的運行，各個技術部解決不了的底層問題，都知道“去找寒泉子”。

2017年底，帶著多年對JVM和性能問題的認知和預判，李嘉鵬與童庭堅（花名：子喻）創立了PerfMa（杭州笨馬網絡技術有限公司），通過一站式IT系統穩定性解決方案為企業提供性能全方位的技術產品支持與專家服務，幫助客戶提升系統研發與運營質量。

陰差陽錯上了JVM這條“賊船”

盡管一直從事后端系統的基礎架構和JVM性能分析相關工作，但李嘉鵬告訴我們，與Java結緣完全是“陰差陽錯”的機遇——阿里并不是他拿下的第一個Offer，大學期間自己主修的也都是前端，當時，他甚至不知道Java虛擬機是什么。

“Java和C++大一也有教過，不過學的都是很基本的概念，用得不多，也不熟。”大學期間，李嘉鵬的興趣都在Flash、Flex上，大三那年還自研了一個Flex博客，靠它賺得了豐厚的外快。

2009年國慶節后，李嘉鵬從長沙去廣州面試，順利拿到了迅雷Flash工程師崗位的Offer。

“我回學校后，其他同學才意識到要開始找工作。那時候我沒有后顧之憂所以心態也很輕松，就想跟著去武漢面試的同學過去玩。”

在華中科技大學，他們遇到了支付寶的宣講會。宣講會后緊接著就是筆試。

“我原本想在教室外面等同學，聽說筆試時間有點長，還要換去別的教學樓，索性就和他們一起進去參加考試了。”李嘉鵬說。

命運神奇的地方就在于，它總會以出其不意的方式出現。同學都沒面試上，李嘉鵬通過了。經過層層面試，成功獲得支付寶的入職機會。

一邊是當時風頭正盛的迅雷，可以做自己喜歡和擅長的Flash；另一邊是還沒什么知名度的支付寶，被安排在生疏的Java崗。

最終，李嘉鵬選擇了后者，理由很簡單，“杭州沒去過，聽說環境不錯，就想過去看看。”

就這樣，他進入支付寶，從事和自己專業完全不對口的Java框架的研發。

后來，他問當年的面試官之一魯肅（時任螞蟻金服CTO），為什么會選擇一個沒Java經驗的本科畢業生從事這個崗位，對方回答“你當時帶著一沓大學做過的項目介紹，你在介紹這些項目的時候，兩個眼睛都是放光的。”

“可能面試官們覺得，如果我喜歡鉆研這些東西，就算Java基礎差一點，以后也能慢慢學會吧。”李嘉鵬說，他們也是自己的伯樂，“如果按照Flash后來的發展趨勢，我可能早就轉行了，也許在做游戲吧。”

面試官的確沒看錯，憑著一股韌勁和毅力，這個被“陰差陽錯”招進來的小伙子完全通過自學，成為所有人眼中“最熟悉支付寶研發框架的人”。

“因為當時是在基礎架構部門，其他業務部門就會覺得，你們技術一定很強，有什么問題找你解決是很正常的。”但初出茅廬，李嘉鵬面對很多問題往往一籌莫展，“常常把我喊到座位上，還有一堆人圍著你，有時候我說‘我解決不了要回去再研究一下’，幾次之后我覺得特別尷尬。”

為了勝任工作，李嘉鵬下班后繼續待在辦公室研究源碼。那一年相當長一段時間里，他幾乎是整層樓里每天最晚一個離開的。

“我想要搞清楚每一行代碼為什么這么寫？是什么樣的邏輯？只有把整個理順之后，才能知道在什么情況下發生這種異常，解決問題就容易多了。”

僅僅幾個月，李嘉鵬就完全吃透了支付寶研發框架。一年下來，用旺旺加他好友的就有上千人，“時不時我就會收到一個消息‘寒泉子幫我看下這個問題’。”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慢慢成了排查問題的“老司機”。

2011年，通過肉眼看代碼，對支付寶交易系統進行優化，他將TPS（Transaction Per Second，即服務器每秒處理的事務數）從60提升到140，按照彼時運維成本估算，相當于為支付寶節省了上億元的采購費用。

2013年，移動支付狂飆突進，支付寶異軍突起。根據當年支付寶年度對賬單顯示，移動端支付寶錢包用戶數同比增長547%。僅“雙11”當天，支付寶的無線支付筆數就高達4518萬筆，是2012年的5倍，無線支付交易額共計113億人民幣，是上一年的10倍。

與此同時，支撐整個支付寶系統運行的底層技術問題也越來越突出，框架需要進行大幅升級和改造。

“當時完全是基于OSGI來做，類加載的問題非常明顯，被迫要深入到JVM里去。然后我把OpenJDK源碼下載下來，比如搜索異常的關鍵字，通過上下文連蒙帶猜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但這種方法耗時耗力而且不夠精確，我就嘗試編譯一個Java虛擬機，模擬各種場景做調試，最后費了好大勁才玩起來。”

在李嘉鵬的記憶里，整個過程最痛苦的莫過于“身邊沒有一個可以和你交流的人，因為他們也不懂”，甚至還發文感慨，真是“踏上了JVM這條賊船”。

對于網絡上一些貼子或文章，他從不盲信，“我更喜歡通過實踐來證明，所以更多地是從源碼角度去看它背后真正的問題。”

這種不斷攻克一個又一個難題的感覺讓李嘉鵬特別有成就感——正是這股一定要把問題解決透徹的“笨勁”，讓他從Java的門外漢到慢慢熟悉Java、精通Java，甚至從框架本身到周邊技術都有了深刻的理解。

2014年底，李嘉鵬轉入阿里JVM團隊，結合過去大量JVM性能優化、故障排查的經驗，開發了被阿里人熟知的阿里性能分析平臺。

2017年9月，李嘉鵬離職前，在阿里技術社區和內網用一篇文章回顧了自己作為技術工程師7年的職業生涯。文章引來不少關注，當天就上了搜索頭條，幾百上千條留言。

“我其實沒想到那么多人會去留言區感謝我，祝福我”雖然給同事們解答過各種JVM性能問題，在他看來，“這些都是情分，并沒有留意這些不起眼的小事會產生多大影響。”

“三無”階段簽下上市公司合作

起初，李嘉鵬萌生過社區團購、共享停車位等領域的創業想法。但很快就放棄了，“我需要說服別人這件事情是沒有漏洞的——雖然都是很不錯的方向，但不代表這個事情只有我能做，我的優勢不在這里。”

那時，他個人分享JVM領域相關文章的公眾號“你假笨”也吸引了越來越多JVM從業者的關注。在圈子里，大家都叫他“笨神”。

“這讓我發現Java的應用越來越普遍。相比在JVM上二次開發很多高大上的功能，不如圍繞JVM結合自己對它的理解和經驗，開發出一些能幫大家提高開發效率和快速定位問題的產品才更有價值。”

在李嘉鵬看來，無論是中大型公司、還是飛速成長但資金有限的初創企業，都有對于應用系統性能保障體系的迫切需求。而一整套從性能壓測、監控、定位到優化的性能保障體系，不僅能幫助企業提升研發效率，還能降低招人門檻，節省資源成本。

為此，他找來自己的同事，也是前螞蟻金服全鏈路壓測平臺負責人童庭堅加入進來，共同創立了PerfMa。

童庭堅曾在螞蟻金服SRE(Site Reliability Engineering，即網站可靠性工程)團隊，主導建設了螞蟻全鏈路壓測平臺和性能容量體系，還主持過多屆“雙十一”、“雙十二”等大型活動的壓測和演練。

李嘉鵬開玩笑說，自己和“老童”緣分頗深，他們幾乎同期離職，彼此還在互相不知情的情況下住在對面小區同一層，還是連號的門牌號。

剛創業的時候，他們租了一個地下室，每個月只要500塊房租。“我們就在那一起探討接下來的方向。我常常就放著《成都》做背景音樂，現在一聽到這首歌就會想起在地下室的那段日子，每天工作到很晚也沒覺得累。”

一個善于通過壓力測試發現問題，一個擅長以性能優化解決問題。其中，壓測能為每次產品迭代的穩定性提供保障，分析產品可以對產品迭代過程中的代碼質量和上線突發性能狀況進行檢測維穩。

二者強強聯手，2017年12月，PerfMa針對性能測試推出了分布式全鏈路壓測產品。很快，他們第一單生意就來了。

李嘉鵬和童庭堅拜訪的第一個客戶就是世界500強企業太平洋保險。

“我一直在互聯網公司，穿著都比較休閑隨意。后來老童提議見客戶需要重視一些”，上海面談當天，李嘉鵬特意去商場買了一套西裝、襯衣和一雙皮鞋，然后兩人開車直奔杭州東站坐高鐵，“那雙皮鞋還是尖頭的，腳疼了好幾天。”

聊項目的過程中，李嘉鵬發現，“其實對方好像也沒怎么關注我到底穿什么鞋，是皮鞋還是涼鞋、運動鞋。”由于對二人過往的工作經歷背景的認可，合作很順利地被推進下去。2018年6月，太平洋保險正式和PerfMa簽下第一單。

“包括公司現在進來的商務同事也感慨‘你們當初怎么能成功簽下太保這家大客戶的？’，按照當時對方研發團隊負責人當時的原話說，‘你們是一家三無公司’，沒BP、沒PPT、沒規模龐大的技術團隊。”李嘉鵬說能成功純粹是出于信任和對二人技術能力的認可。

而PerfMa這種創業初期簡陋的“三無”裝備并沒有阻擋它的壯大。去年6月，李嘉鵬為公司尋找新的辦公地點，在一棟辦公樓里無意間看到了“同創偉業”四個字，然后就在物業群里搜到了他們，加了對方微信。

6月20號，雙方約見后只聊了一個半小時，同創偉業“對我們興趣非常大，接著就表示要和我們簽保密協議。”李嘉鵬回憶稱，“其實當時我們還沒有完整的BP，我完全是通過語言介紹的，介紹我們要做的事情、價值在哪里、我們的優勢是什么等等。”

在拿下同創偉業的千萬級A輪融資的同時，PerfMa幾款面向性能測試和性能分析的產品也陸續上線，主要面向金融、通信等領域的客戶。

期間，PerfMa還曾上線過一款免費的JVM參數分析交流平臺XXFox——不但能對系統的JVM參數進行合理性檢查修改，提出專業的建議，還能基于環境生成JVM參數。目前，XXFox已經免費服務了幾萬名開發者，成功積累了廣泛的用戶基礎和關注度。

成立兩年多來，在IT系統穩定性領域，PerfMa逐漸形成了一套成熟的“產品+服務”級解決方案。

同時，它還提供專家服務，包括全鏈路壓測升級改造、重大活動穩定性保障、問題定位、性能調優、JDK服務乃至技術培訓，明確其作為“資深IT系統穩定性保障專家”的定位。

今年6月，PerfMa完成了嘉御基金數千萬元A+輪融資。就像嘉御基金創始合伙人衛哲所提到的，在企業數字化加速轉型的當下，IT軟件市場將爆發千億級紅利，“壓力測試——性能優化”的商業閉環將服務于越來越多企業來擴容現有業務的需求，極具想象空間。

對于公司未來的設想，李嘉鵬希望能做一家“小而美的技術驅動公司。人員規模不大但具有商業價值。”

從技術工程師轉型創業公司CEO，李嘉鵬坦言，過程中最不適應的就是在很多事情面前“不夠圓滑”，而這一特質的另一面則是“足夠執著”——尤其對于一家技術型創業公司，它意味著耐得住寂寞，用實干打磨出創新型的產品和服務。

“將一項有利的技術推而廣之，帶來的不只是一個臉面的事情，更是如火如電一般，推動一個時代發展的動力”。這是李嘉鵬曾在個人公眾號里寫下的一段文字，為了打破越來越多人為了在面試中裝點門面而學習JVM的意圖。

但就像他說的，有利的技術推廣起來將推動一個時代，這是他的信念，也是PerfMa的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