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在意雙12

今年雙12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12月12日一早，寧波老板陳強打開手機，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倉庫訂單，上街買了一屜肉包子。“似乎沒人記得今天是雙12了，我也只能吃飽了繼續睡。”

陳強名下有一家第三方發貨倉庫，規模達上萬平方米，專門服務于電商平臺商家。往年從雙11到雙12，他基本是睡在倉庫里，以便隨時處理訂單。而今年雙11期間，寧波干線快遞不通，許多城市難以發貨，他的生意有些慘淡——沒想到雙12更加清冷。

這天中午，高敏為了買酒精和N95口罩，來回在各大電商平臺切換，看看誰家能快速發貨，卻得到失望的結果。她這時才后知后覺地發現已經到了雙12。想想每年雙12她都會提前備起年貨，而今年只能搶酒精和N95口罩，她啞然失笑。

作為雙11的“兄弟節”，雙12是元旦、年貨節前的一個過渡節點，不知不覺也已上線了整整10年。如果說雙11代表著電商一年最核心的大促盛景，雙12的出現更多被看作是清倉、甩尾貨之用，但它的銷售能量也不容小覷。

然而，今年，受疫情、消費意愿承壓、快遞不暢等多重因素影響，各大電商平臺的雙11大促遭遇了阻力，阿里、京東都不約而同地沒有公布雙11的GMV戰況。進入12月初，隨著防疫政策的大幅轉向，平臺與商家對雙12開始抱有期待。在一些社交平臺上，有人打出了“雙12竟然比雙11更便宜”的slogan，并特別注明：在美妝和鞋服領域，消費者可以搜尋到一些爆品。

不過，從最終的實銷力度看，并沒有多少消費者真正為雙12買了單，這點從各大電商平臺的冷清就能窺見。高敏印象很深的是，往年雙12當天，各大電商平臺就已經在暗搓搓地較勁，互相比拼看誰的銷售額更高，而今年卻一直靜悄悄。

確實，截至12月13日，包括阿里、京東等在內，沒有一家電商平臺公布他們的雙12戰績，雙12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圖源：視覺中國）

消費者小花感覺，今年雙12平臺促銷力度比較弱。往年雙12，許多商品的折扣會和雙11相當，只是商家清倉甩貨、尺碼不全。“今年紅包補貼也沒有，滿1000減50的大額券我蹲了3天都沒領到，每天就發2萬張，像逗貓一樣。”

此外很重要的是，快遞、物流的不暢，也阻礙了人們雙12的購物意愿。

在李佳琦直播間的促銷頁面下，有不少來自內蒙、四川、山東等地的網友表示：“我已不指望什么優惠，畢竟我雙11還有好幾個快遞沒收到呢。”

一家位于杭州的電動牙刷商家也對市界表示，前幾年，每逢雙11和雙12大促，他都會在達人直播、促銷、補貼上做大量投入。但今年淘寶從11月10日左右開始對雙12進行招商，他一直沒有報名。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11月中旬時，防疫、物流政策將如何發展，方向還不明朗，他不敢冒險。

此外，雙11的慘淡也加深了他的猶豫。“往年我們商家讓利，會得到流量的增加。但今年商家已經讓利很多，卻沒有獲得流量。況且直到現在，中西部省份的一些物流還不夠暢通。”

另一位天貓商家對市界表示，他在今年雙12小幅參與了“9塊9特賣”活動，平時賣15元的商品，他將成本砍了一半，最后還是虧了幾十萬。

這位商家透露，今年淘系或因為自身壓力，付費流量成本很高，“很難拿”。商家投入普遍增加了10-20%，卻難以換來同比增加的流量。“而且流量也不穩定，用戶拿個優惠便走了。”

快遞的缺口

今年受疫情影響，義烏在雙11期間的能量沒能得到施展。作為小商品與快遞的風向標，此前義烏一直有著全國最低廉的快遞費用。去年從雙11一直到年底，都有外地的快遞黃牛源源不斷地將貨品倒到義烏來發。

而今年雙11，這樣的圖景沒有再出現。不過“新十條”的上線，開始讓義烏商家燃起了希望。數日前，有人預測，雙12的發貨量有望超過雙11。

據市界從義烏快遞承銷商處了解，有中通商家陸續喊出了1.4元、1.5元發全國——這個價格相比于前段時間，已經算很優惠了。今年雙11期間，同樣的包裹重量與到達地，價格還要2元左右，大量地域不能發貨，能發貨的區域，到達時間也不保證。

（圖源：視覺中國）

隨著“新十條”的出臺，全國快遞干線、支線的堵點被快速疏通。近日，交通運輸部發布了物流保障工作優化措施。其中特別提到：取消公路、航道管網防疫檢查點，不再查驗核酸和健康碼；各地不得層層加碼，限制貨運車輛通行；嚴禁擅自關停快遞末端服務等。

據市界從一家頭部物流公司負責人趙飛處了解：目前公路的干線、終端網點確實已經全面恢復，各地不再進行大規模的網點管控，且都要求快遞商將工作重心轉移到保供、保通問題上。

據義烏郵政管理局數據顯示，在12月1-8日期間，義烏的快遞業務量已經從2800余萬件，增至了每日4000萬件，比去年同比增長27%。

不過，要讓堵塞多時的快遞支脈徹底暢快流動，畢竟非一日之功可畢。上述義烏快遞承銷商對市界透露，雙12期間，許多義烏人還在清理雙11的積壓快遞，“畢竟義烏的高速卡口才暢通沒幾天。”

在消費者感知層面，近日在淘系、京東、拼多多、蘇寧易購上購物，各地的包裹停滯問題仍然非常嚴重。

社交平臺上，不少用戶抱怨：“自己的EMS包裹已卡住14天”“中通包裹在XX地分揀倉停留了22天”“京東的發貨在京南轉運中心一動不動”。高敏說，她12月7日在京東、淘寶多家平臺下的口罩單，至今還沒有一家發貨。

趙飛認為，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并不是前段時間的涉疫倉庫被管控所致。主要是各地的病毒快速彌散，快遞、物流公司的人手極度緊缺，在分揀、配送端如何把握，各地的標準也還未充分統一。

12月10日，一位北京順豐國貿地區的網點負責人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目前如果小哥的收派或網點出現陽性，順豐會要求當事人原地待命，降低傳播風險；其次，會要求小哥在家隔離期間，連續3天抗原無異常，才可返崗。產生疫情的網點，所有的快件要進行截流。對于小哥接觸的快件，會暫時封存，并安排環境檢測機構采樣測試。對于其他的小哥，也要進行徹底的核酸檢測和抗原檢測，無異常才能正常營業。

趙飛表示：“現階段物流公司的消殺是普遍且必要的。”以順豐網點為例，其網點的防控和消殺步驟可謂完備。“但如果結合北京快速增長的疫情曲線，無疑會大大影響終端的分揀和配送效率。”

近期，由于快遞速度拖慢，網絡上一些物流消殺公司“掙黑錢”的流言被大量轉發。在趙飛看來，這種猜測完全是野生“陰謀論”，毫無依據，“而且據我了解，多數消殺是物流公司自己獨立完成的。”

當下疏通物流核心的癥結，仍然在于如何應對陽性病例增長過快，運力不足的問題。對于小哥能否上崗或返崗，趙飛透露，目前北京是以“抗原轉陰”為標準。而鑒于抗原有一定檢測滯后性，“陽性的確不能上崗，但上崗的是否是陽性，就不知道了。覺得感冒了，也是可以上班的。”

但即便在此標準下，以京東為例，目前其大倉的物品分揀、門店配送、末端配送，還是出現了巨大的用人缺口，各大快遞公司也都在線上線下“瘋狂”搶人。

12月9日，京東在北京發布了招聘信息，急求物流一線操作分揀員5000人、物流快遞小哥3000人、7鮮門店300人、達達外賣騎手3000人。

12月10日，劉強東上線了一條視頻，分享了自己的新冠感受，也對員工進行了安撫：如果感染了病毒，完全不必擔憂。在趙飛眼中，“劉強東的表態除了表達社會責任，也有希望小哥們盡快返崗，同時希望吸引更多小哥入職。”

消費復蘇曙光現

雖然對于平臺和商家來說，過去的雙11和雙12都難以令他們滿意。但市界接觸的商家對接下來國內的消費恢復強度，都抱有很大的信心。

前述淘系商家表示，預計隨著物流的恢復，結合元旦和年貨節，流量有望再爆發一波延后的紅利，他已經開始著手準備做一些營銷投入。

國家郵政局的數據亦顯示出，目前的物流行業景氣度正在快速恢復。11月27日以來，全國快遞日均業務量連續穩步上漲。

到12月11日，郵政快遞攬收量約4.41億件，環比增長20.5%；投遞量約3.88億件，環比增長0.3%。而對比2021年12月12日，國內全天郵政、快遞攬收快件為 4.6 億件。以此對比，當下的快遞攬收量已在接近去年的峰值。

（圖源：視覺中國）

電商市場也在疫情政策轉向后，開始走入活躍。12月10日晚，李誕出現在了羅永浩旗下的“交個朋友直播間”，開啟了首場淘寶直播。與2年前，李誕在抖音直播創造的首場“2700萬元銷售額”和“累計980萬觀看人數”相比，直播成交量創下了新紀錄。

這場6個小時的直播，獲得了超1100萬人觀看，全場累計銷售額3200萬，累計新增粉絲58萬。據悉，交個朋友對李誕直播的期待很高，直播之前的招商完成度超預期200%。

在政府層面，對于拉動消費復蘇，提振消費意愿，也正在出臺一系列利好政策。

12月8日-19日，廣州政府分三輪不間斷發放消費券共計3000萬元，派發的消費券涵蓋輕茶餐飲、超市、電商、正餐住宿、百貨五大類，面值從10元至100元不等。

在深圳，新一輪的“樂購”活動也已啟動，市民購買電子和家用電器等，最高按照銷售價格的15%給予補貼，活動期間每人最高補貼2000元。

同期，海南也正式啟動了“離島免稅跨年狂歡季”，活動到2023年正月十五結束。

12月8日，貝恩公司在《2022年中國購物者報告系列二》中指出，2022年前三季度，中國快速消費品市場仍然展現出強勁韌性，整體銷售額較去年同期增長3.6%，一舉扭轉2020年以來的一貫趨勢，并跑贏了第二和第三季度的全國GDP增速。

貝恩公司資深全球合伙人布魯諾（Bruno Lannes）對市界表示，“盡管整體市場環境復雜多變，中國快速消費品市場依然展現出強勁韌性，未來幾個月乃至幾年依舊前景可期。”

（文中陳強、高敏、小花、趙飛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