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規模超過千億的重磅并購交易要來了。

法國制藥商賽諾菲 (Sanofi SA) 正在考慮以200億美元（約合人民幣1453.7億元）的價格出售他們的消費者健康業務（CHC），首輪競價預計于7月中旬進行。

消費者健康業務主要經營Phytoxil止咳糖漿、Icy Hot止痛凝膠等非處方產品。目前被披露出來的求購者有類似阿布扎比投資局（ADIA）、法國國家投資銀行（Bpifrance SACA）等主權投資基金，也有PAI Partners、貝恩投資、Cinven、Advent International這樣的老牌股權投資機構。瑞典著名的私募股權投資公司殷拓集團（EQT PARTNERS）據稱也進行了詢價，但目前選擇了退出。

賽諾菲首席執行官Paul Hudson在此前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公司正在與所有感興趣的各方進行談判，除了與私募股權投資機構進行接觸，也提供“資本市場選擇”，目前的狀況是“有很多人對此感興趣”。一旦交易完成，200億美元的價格足以幫助他們成為本年度迄今為止，全球最大的并購交易案例之一。

雞肋業務？

賽諾菲的消費者健康業務出售計劃，最早可以追溯到2019年。當時剛剛出任公司話事人的Paul Hudson對賽諾菲的各個部門進行了一輪認真的研判，認為“商業的本質就是發現什么事情更重要”，賽諾菲今后需要“明確事情的優先級”——在這個前提下，按固定匯率計算營收增長僅有3%的消費者健康業務，最理想的選擇就是“套現”以支持收益率更高、護城河更深的核心業務，“套現方式”包括且不限于吸引外部投資者合營、直接出售、尋求IPO。

當時媒體還有鼻子有眼地列出了賽諾菲套現時間表，具體是2019年9月1日Paul Hudson正式上任、2019年10月Paul Hudson宣布自己正在和團隊研判每個業務部門的表現、2019年12月Paul Hudson將前往馬薩諸塞州參加投資者日活動，與投資人們見面討論具體的計劃，預計消費者健康業務的估值將在300億美元左右。

但現實世界就像我和劉亦菲談戀愛——哪怕我全身心做足了準備，事情也很難如我預期的那樣發展。就在人們都認為賽諾菲距離剝離消費者健康業務只差臨門一腳的時候，疫情來了。

特殊的時期改變了消費環境，人們開始重視日常醫療用品、營養補充劑的儲備，擁有to C業務部門的醫藥巨頭們紛紛大發橫財。有一份數據統計顯示，2020年美國膳食補充劑銷售額增長率就沒有下過10%，在最巔峰時期的2020年3月增長更是高達51.2%。

賽諾菲也同期出現了相似的業績變化。據第三方數據平臺GlobalData顯示，賽諾菲在2020-21年的銷售額溫和增長 4.83%，隨后在2021-22年暴漲了15.86%。賽諾菲自己也報告稱，該公司已經連續13個季度實現增長，同期消費者健康業務也拓展到了150個國家及地區，員工規模超過11000多人。

總之兜兜轉轉，等我們正式看到賽諾菲官宣拆分“消費者健康業務”的消息，時間已經來到了2023年10月。

在那篇題為《贏在起跑線》的官方自述中，賽諾菲正式宣布將拆分消費者健康業務，并計劃將拆分業務所獲得的資金生物制藥業務的研發當中。Paul Hudson對此的解釋是，此舉可以幫助他們“朝著成為一家純生物制藥公司的方向邁進，并進一步優化成本結構”。

與此同時，賽諾菲還為投資者們詳細列出了“作為一家純生物制藥公司”將會獲得的市場前景。

例如他們所研發的治療慢性阻塞性肺病的藥物達必妥，在2023年第三季度年化銷售額接近110億歐元（約合人民幣851.5億元），而有類似開發潛力的新分子實體還有6個。

例如他們目前正在集中研發神經炎癥產品線，其中有7款產品已經進入了中后期開發階段，每款產品的預估銷售峰值將達到20億歐元（約合人民幣157億元）至50億歐元（約合人民幣393億元）。

作為對比，“重大進展”部分留給消費者健康業務的篇幅只有一句半，分別是“成功地精簡了消費者保健產品組合，專注于優先品牌”“顯著改善了BOI 和自由現金流”。可以說，江湖大哥看了都直搖頭，一點畫面兒都不給了屬于是。

當然與今天我們看到的“并購”稍微不同，在《贏在起跑線》里賽諾菲更多強調的是“分拆”，不是“售賣”。具體計劃通過資本市場交易的方式，建立一家總部位于法國的新上市實體。賽諾菲CHC業務執行副總裁Julie van Ongevalle表示，這個選擇有利于“為股東們創造最大的價值回報”，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拆分計劃將最早于2024年Q4季度完成。

進攻前哨？

不過需要明確的是，即使有很明確的戰略發展意圖，也有很直觀的數據對比，賽諾菲出售消費者健康業務的決定，也很難真的像《贏在起跑線》里描述的那樣灑脫。因為從行業發展周期來看，當前biotech賽道正處于標準意義上的苦行軍階段。

標準普爾全球市場情報 (S&P Global Market Intelligence) 的數據顯示，2023年申請破產清算的biotech企業數量創造了自2010年以來的歷史新高。截至2024年2月中旬，bio-tech企業的破產申請數量在所有賽道中排名第三，僅次于工業以及非必需消費品行業。而這些破產企業里既有以9 Meters Biopharma、Sorrento為代表的初創型企業，也有Novan這樣在2016年就完成上市的老牌企業。

SVB（硅谷銀行）的董事總經理Jon Norris悲觀地向外界暗示，“這輪倒閉潮一眼望不到頭”，因為經他們調查發現，許多bio-tech企業即使有幸能夠拿到市場化融資，也很容易陷入所謂的“A輪陷阱”——他們記錄在案數據顯示，有356家bio-tech初創企業在2020年7月1日至2021年12月31日期間拿到了A輪融資，但只有102家制藥公司能夠在一年里宣布新的融資。

至于原因，這里就不展開了。總之你需要知道的是，古老的東方智慧告訴我們，“地主家也可能沒有余糧”。在賽道整體前景不明朗的情況下，賽諾菲管理層同樣也無法回避日趨艱難的業績壓力。

一個側面例證是2023年10月，賽諾菲宣布在免疫藥物和炎癥藥物的研發壓力下，放棄2025年營收增長32%的目標，提出要專注于“長期盈利能力”。這一消息公布的當天，賽諾菲的股價急速下跌15.5%，來到了八個月以來的最低點。

這也是我在開頭感嘆“終于來了”的原因之一，賣掉閑置資產、保住核心業務，或許就是這屆biotech企業的主線劇情。

而另一個讓我感嘆“終于來了”的原因在于，“并購基金”們其實早就做好了收割優質資產的準備，如今我們在賽諾菲這場交易里看到的買家，幾乎都在近兩年完成了創紀錄的并購基金募集。

例如殷拓集團就在今年3月完成了其第10只旗艦基金EQT X的募資，總規模達到了220億歐元（約合235億美元、1650億人民幣）。這個數字在創造了EQT的募資紀錄、在前一期基金基礎上大幅度擴張40%的基礎上，也足夠讓EQT X成為歐洲市場有史以來規模第三大的“并購基金”。

Cinven在2024年年初官宣募資完成的并購基金，同樣創造了公司成立以來的新紀錄，資金規模達到了145億美元（約合1044億人民幣），也在歐洲市場里排進了歷史前10。

法國老牌并購集團PAI Partners，則是在去年年底完成了PAI Partners VIII的募集，共獲得資金71億歐元（約合75.9億美元、555億人民幣），相較于上一只基金PAI Europe VII，資金規模擴大了40%。

如果放在整體來看，并購基金們的表現會更顯得夸張：根據PitchBook統計，在2023年PE基金們在全球總共募集了5660億美元，總規模超過了2022年。

上面提到的Cinven在年初落地的新一期并購基金Cinven Fund 8能夠排進歐洲歷史前10，但放在全球只能勉強擠進前30，因為在2023年共同誕生了9只募資超過100億的并購基金。

作為對比，VC們在2023年的表現下降到了自2017年以來的最低水平，全年只有474只風險投資基金完成了新一輪募資，總計金額為669億美元，相比去年堪稱“斷崖式下跌”。

在這樣的背景下，賽諾菲對消費者健康業務的出售與其說解讀為“產業巨頭尋求轉型”“產業巨頭集中發力”，更適合被解讀為一聲“進攻前哨”。在可以預見的未來里，類似的并購交易只會越來越多。正如EQT首席執行官Christian Sinding所說：“當IPO市場出現了功能失調，事實上，（以IPO作為退出策略）門檻相當高……基金管理者們需要發明更多的金融工具來資本返還給投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