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一個大客戶會對一家上市公司產生怎樣的影響？對于這個問題，專注于人力資源解決方案的人瑞人才或許比較有發言權。7月2日，人瑞人才早盤低開，隨后一路下挫,收盤10.96港元,跌幅49.02%，接近腰斬。截至發稿，人瑞人才股價為10.72港元，市值16.78億港元。

人瑞人才近日股價情況

就在兩天前，該公司發布公告，稱一位主要客戶計劃在2022年1月終止由前者提供的靈活用工服務，具體為“信息審核及客戶服務”。根據市場傳言和其在人瑞人才營收規模中所占比例推測，這位客戶大概率是字節跳動。

人瑞人才曾在年報中披露，公司很大一部分收益來自正在快速增長的新經濟產業客戶，由此帶來的連鎖反應可想而知。不過，外界更為好奇的或許是——字節跳動為什么開始重視將外包員工轉化為自有員工了？

字節跳動HR業務大調整

某種程度上來說，和公司自有員工相比，外包員工意味著更低的成本。一位曾就職于字節跳動HR部門的人士告訴AI財經社，字節跳動外包員工和自有員工的福利待遇存在較大差異，前者可能不僅沒有年終獎，社保公積金也并非足額繳納。

這也是一些互聯網新經濟公司選擇靈活用工服務的原因，該人士提到，在字節跳動，研發、審核和客服中有相當多的外包員工，而和乙方人力資源公司合作，“很省錢”。

人瑞人才的營收正是來源于此，截至2020年12月31日，其來自該主要客戶的營收約10.643億元，在年度營收中占比約37.6%，接近四成。僅由于終止合作，截至2021年12月31日年度的經調整純利預計將較截至2020年度減少約10%至20%。

人瑞人才管理層透露，合作終止的原因為該主要客戶有意雇用及管理目前由集團配置的靈活用工雇員，以作為其自有的雇員。此外，該主要客戶應付集團每月每名靈活用工雇員的靈活用工服務溢價將減少，即來自這些崗位的服務費今年就已經出現下滑。

我們了解到，前述變化的背后，或許與字節跳動HR部門業務方向的重新規劃與調整相關。今年5月，字節跳動創始人張一鳴卸任CEO，原人力資源負責人梁汝波接任，字節跳動總裁辦負責人華巍再度統籌人力資源團隊。作為先后負責投資與人力資源業務的高管，他在組織建設和企業文化方面具有較為豐富的經驗。

值得注意的是，最近，一款名為“樂小活助手”的小程序悄然上線，作為靈活用工服務平臺，其開發團隊為北京矩陣分解科技有限公司，后者由北京星云創跡科技有限公司100%控股，而這家公司背后恰是字節跳動。

圖/視覺中國

做自己的靈活用工服務平臺，強化自有員工的融合與管理，這大概是一個雙管齊下的思路。而在業務情況說明電話會議中，人瑞人才高管表示，該主要客戶選擇將低成本外包業務轉至自有員工管理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在內部需要避免兩者之間存在身份認同的困惑，以形成企業文化層面的更進一步融合。

外包員工的身份困惑

畢竟字節跳動已經是一家員工數量超過十萬人的公司了，只是，在企業文化的感知上，外包員工和與字節跳動簽署合同的正式員工，觀感上或許并不相同。

一位字節跳動研發前員工稱，外包員工的福利和正式員工并不一致，不僅工作需要使用專用電腦，一些文檔的使用和服務器的登錄權限也存在限制。“他們都上不去，至少當時是這樣”。

這帶來的一個結果是，多數外包員工處于執行層面，很難就項目本身提出自己的思考和意見。前述曾就職于字節跳動HR部門的人士還提到，外包員工對企業文化的感受和實踐上會相對弱一些，風險意識上稍遜一籌，身份認同上的缺失或許也直接影響到了內部員工之間的融合。

不過，也有字節跳動員工透露，公司在管理上并不會因為是否是外包員工而區別對待，不僅工牌顏色不做區分，三餐同樣如常提供，至于薪資，由于是和第三方公司簽約，則與字節跳動無關。

然而，當字節跳動日益發展壯大，“人變多了”后的問題也隨之而來，冗余的工作日常、與日俱增的低價值感和如影隨形的內部競爭都在沖擊著這家公司所奉行的企業文化——無論是“坦誠清晰”，還是“始終創業”。內部也因此產生過較多矛盾。

其他互聯網公司也是如此。一位滴滴前員工在接受我們采訪時就提到，在一些員工的認知中，正式員工是比外包更高等級的存在，內網有很多與之相關的討論內容。“他們會說阿里巴巴和百度的外包是什么待遇，沒有什么或者不能做什么之類的，覺得不應該對外包太好。”

但行業競爭中，一家公司的所有員工是作為一個整體存在的。該前員工此前也屬于外包，在入職接近一年時得到轉正，年終獎也終于有了一些上漲。在他看來，轉正的最主要前提是有名額，其次可能是“待的時間久”或者“表現突出”。他的困惑在于，明明自己做著和正式員工一樣的工作，在同樣的工區上班，為什么會是“低人一等”的存在？

這對任何一家企業而言，都并不是一件好事，當員工開始缺乏身份上的認同感，也很難真正融入企業并共同形成足夠完善的企業文化。

在采訪中，一位產品經理表達了對于外包崗位的擔憂，她目前就職于一家創業公司，正在考慮跳槽至一家互聯網大廠。然而，負責招聘的是一家外包公司，入職相當于“外派”，盡管該大廠承諾每年有兩次轉正機會，她仍然猶豫不決。“福利待遇不同我其實是可以接受的，但我不知道有了一段外包的履歷，會不會影響到我之后的工作。”

（我們馬微冰對本文亦有貢獻。）